戀戀之諷~all about the money 《傲慢與偏見》

珍‧奧斯丁

    《傲慢與偏見》可謂最經典的通俗言情小說！十九世紀女性作家珍‧奧斯汀筆下的愛情故事，直至兩百多年以後的今日仍歷久彌新，得寵不衰！以哈德福郡班奈特家女兒出嫁為主線，這個曲折又帶點荒謬的小說以圓舞曲般的旋轉與速度，展現男女之間的社交互動以及對戀愛婚姻的觀點。而除了皆大歡喜的喜劇結局之外，這部作品引人入勝之處，還有點綴其中，隱晦狡黠的暗諷與幽默，細膩地從平凡無奇的題材中創造出精巧且別具風格的主題。文中，奧斯汀嘲諷又精闢的見解無不與情節交融，展現在角色的作為及話語中──時而是睿智的伊莉莎白內心的衝突，時而是愚昧的麗迪亞粗俗的嚷嚷，時而是插科打諢，時而是閒言閒語，時而是真情流露的信件，時而是感情糾結的困擾……。從正文地一句、出場第一人，足見像極了荒謬喜劇般的嘲諷與設計。

電影劇照

   破題「單身男人一但有了錢，總是容易被人聯想到，他是該結婚了。」的這一句類格言，頗老練地起了頭，熟言老語地像個一回事，還未待讀者細細想來，劇情便從班奈特太太與丈夫的對話炸開了鍋，碎嘴地序幕一揭──「有錢單身男子來郡 + 吾家有女初長成 = 相個女婿入家門」。

    就結局而言，班奈特家三個女兒有了歸宿。莉迪亞俊俏卻不怎麼穩當的戀人威肯先生暫且不提，不只是溫文儒雅的紳士賓利先生與美麗可人的珍結成了佳偶，敏銳聰穎的伊莉莎白，也與曾看著就不順眼的達西先生結成良緣，曲曲折折的倒應證了破題第一句話，讓富有又英俊的賓利先生及達利先生抱得美人歸──或者說，讓「首要目標」的賓利先生及「附帶」的達西先生成了班奈特家的乘龍快婿──真不知，是這句話成了全文的邏輯主軸，引著劇情發展，還是劇情巧合地呼應了這句話，格言成了預言，又或者，這是作者巧妙設計的玩笑，讓為著美滿結局而心喜的讀者，同了故事中認同這句話的愚昧俗人一般的人。

    細思這一句話的條件，似乎婚姻基礎優先考量的不是「感情」、「真愛」，而是財產。就這點而言，賓利先生與珍、達利先生與伊莉莎白這兩對戀人，前者被迫分散而最終互訴衷曲，後者消弭偏見最終心心相印，比起無趣的牧師寇林斯先生及夏綠蒂，或者帶有心計的威肯先生及莉迪亞這兩對眷侶而言，算是遭遇了愛之女神的考驗，得到了真心相愛的另一半，有如打了這句話一巴掌，成就了以愛情為優先的婚姻。反觀夏綠地為了長期飯票答應求婚，莉迪亞因為虛榮愚昧而私奔，寇林斯先生因為「該」結婚而結婚，威肯先生為牟取錢財談條件，這樣的婚姻或者可以說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但比起另外兩對爭取真愛，經歷波折的才子佳人，倒成了映襯般的存在。

    然而，婚姻畢竟不是兒戲，經濟能力亦是婚姻幸福的基礎。批判夏綠蒂的選擇之餘，誰又能說伊莉莎白清高多少！她對達西先生的改觀，在達西先生長信誠懇地解釋中解開心結，與舅舅舅媽同遊德比郡的達西莊園時春心萌動，在得知他相助妹妹後達到高潮，經凱瑟琳夫人一鬧突破臨界，倒是幫兩人牽了紅線。可以說，在德比郡意外的見面、交談，化解了尷尬，讓她重新看到達西先生的「另一面」──不論是人品或家產──，對兩人的感情起了至為關鍵的作用。富麗堂皇的莊園，美輪美奐的大廈，花園小徑的美好，還有謙虛有禮的有為當家貴族青年，而這位青年不久前才向自己求過婚，「我差一點就成了這兒的女主人了呢！那麼，我就不用以客人的身分來這參觀了，還可當他是自己的住宅來享用…」，這迷人奢華的美景，小有私心的幻想，難道在伊莉莎白的考量中會無足輕重？也難怪奧登在〈給拜倫的信〉中會疾言厲色的批評：「我十分不愉快的目睹/一個英國中產階級的老處女/描述「銅臭」達成的戀愛效果，/如此坦白、清楚地揭露/社會經濟的基礎。」，所謂的銅臭，或許不只針對夏綠蒂與班奈特太太之流！

    說到班奈特太太，「她偏偏是個頭腦簡單、水準不高、藏不住心事的女人，只要碰到煩人的事，她便自以為是神經衰弱，她一生中最大的心願就是把女兒風風光光的嫁出去，唯一的樂趣就是串門子和道聽塗說。」，如此聒噪、愚昧、勢利、膚淺的女人，既沒有當母親的模範，更別提做妻子的嫻雅，象徵著世俗的眼光與意見。從她逼伊莉莎白嫁給寇林斯先生，用計留珍在賓利先生住處，放任女兒與軍人結識、私奔，毫不羞恥地自誇女兒，到得知伊莉莎白將嫁達西先生，得意忘形地喃喃「我的莉琪，你馬上就要大富大貴了！琴恩他們差得太遠了噢，我的好莉琪！我以前是那麼討厭他，請你代媽媽去向他求情吧！但願他能不計前嫌。」，這位甘草人物時而無知，襯得她逗趣，時而不知輕重，小肚雞腸地叫人厭煩，從她的絮絮叨叨中現實地刻畫著膚淺逐利的大眾。

    傲慢與偏見，來自最初的「第一印象」，在剝去傲慢，化解偏見之後，男女主角立即奔向幸福美滿的結局──婚姻。這樣的進展由現代/實際的眼光來看，總是覺得迅速地荒謬，頗有敷衍了事，隨意處之之感。或許，「她(奧斯汀)的故事本身就是一個漫長而複雜的追求過程。顯然她對幸福、愛情與相互了解的興趣，高過婚姻與終身大事本身。」，故事以結婚為結局打住，而真實人生中，婚姻才正是另一段人生的開始，比起浪漫的追求過程，更在乎長久之計，更在乎物質基礎……。這也或許是作者隱而不宣的另一個嘲諷──婚姻，愛情，經濟，理不清還亂的糾結。以寫實主義的筆法，描寫男女在愛情之前的現實，這部通俗浪漫喜劇《傲慢與偏見》既平凡又不平凡，多虧了機智的幽默與隱晦的嘲諷，讓次次地重讀，總能有新的體會，得到不同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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