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2018年的NHK紀錄片以深圳的「三和大神」為觀察對象，挖掘遊走在人力市場的日薪青年的處境。在科技、進步、機會多等印象的背後，這個城市裡還有這麼一群年輕人離鄉背井浮潛其中，他們對食宿毫不在意，勞動僅為果腹，渾沌度日，荒廢人生⋯⋯他們是誰？從哪裡來？為什麼過著這樣的生活？圍繞著這樣的主題意識，影片揭露了中國迅速發展的背後，有這麼一群沒有鬥志沒有未來的人，他們的產生、存在與無止無盡，還有連帶產生的社會問題，側面證明了社會極大的缺陷與負擔。
影片採訪了遊走於人力市場的不同類型的人，他們的想法與行為彰示了作為一種成分的典型，包括：日結零工的東東、獨立中介鄧大海，還有有「大神」之稱的宋春江。如果說人力市場是讓企業得以運作的勞工資源的提供者的話，那麼這幾位就是持續讓人力市場運作的勞力提供者，而沒學歷沒技術的他們，也成了最底層的一群人，在找工作換工作等工作的循環中，他們亦沉迷網吧、網貸、網賭，賤賣身分證而失去社會人格，被黑中介欺騙拐賣，受到企業剝削也無力抵抗，清晰地讓觀眾看到他們深刻的迷惘與無奈，而有許多點到為止的網癮狀況，更暗藏不為人知的暴力與暴利，譬如身分證被登記為「大老闆」的宋春江，譬如有比平均利息高七八倍貸款的東東，他們話語中揭露的現實狀況想必只是冰山一角。
又譬如「三和大神」這個稱呼。這並不是褒語，而是指他們有這頓沒那頓、睡危險的便宜旅社或公園、不想幹了就辭職、最好能領日薪打遊戲，過著如神一般可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的狀態。若是生在一個富足家庭或福利社會，這樣人生態度能稱得上「豁達」、「爽快」，但因為毫無選擇或自甘墮落而如此的他們，大神的標簽是最大的嘲諷，而他們也無能為力不這麼「大神」，不然殘忍的現實只會讓他們更加絕望。
進一步追蹤他們落入此種境地的原因。90後的他們是第一代外出打工者的孩子，長大後的留守孩童。幼年，他們與父母分隔兩地，祖父母也較無教育意識；長大後，他們複製父母的步伐來到城市賣命，但觀念和行為上的差異，使得他們較父母那代要耐不住高強度勞動，撐不了爆肝通宵。這樣說或許不太準確⋯⋯他們或許也試圖克服過的，但現實的狀況讓他們認清，就算這麼付出了，也未必能得到什麼，譬如算是第一代打工者的陳用發，因為機械事故失去左手臂，只能用微薄的補償費開了早餐店謀生，但是他不是當地戶口，即將要讀小學的女兒排不上當地小學，因此得要面對困難抉擇——是要放棄在城市的一切回鄉，還是與女兒分隔兩地。就算撇除女兒因素，非當地人的他，永遠也只是個過客，拼死拼活工作了，仍是沒有醫療教育社會資源。在這樣的現實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大神」選擇過著得過且過優游如意的日子，似乎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職場的現狀和政府的不做為也是促使「大神」的因素。如第一段所言，他們的存在補足了資本運作的便宜勞力資源，且是可以用完即丟、盡量壓榨的人力資源，想當然幹的也是最辛勞最沒技術含量的工作，而其疲憊感也使得他們無力再思考、學習，只想沈迷網路遊戲，在虛擬的遊戲國度中娶妻、飆車、打敗怪獸。對於人生，他們已經沒有追求與渴望；對於生活，他們不在乎品質與條件，惡性循環之下，他們只可能越來越低迷，甚至被帶入藥癮與犯罪中。而政府呢？政府看來只有掛上「不可買賣身分證」、「拒絕黑中介」的標語，並讓警察趕走在公園睡覺的大神。甚至連揭露有「三和大神」的這部片也是被禁的（據網友留言）。
然而影片也不是全面的慘淡。來深圳攢大學學費的陳勇儘管行李被偷，仍保有他的身分證和夢想。他把雙截棍舞得虎虎生風，彷彿能用雜耍似的武術彰顯人窮志不窮的意志。而東東再次辭掉工作，前往另一個城市，說要學美髮技術。沒有人知道他們的未來是否能得償所願，這兒總是有人來有人走，期待著什麼也放棄著什麼。
總之，這是一部以不逼問、不問對錯、不評斷是非的角度，進行採訪與觀察的社會紀實紀錄片，注視到中國經濟奇蹟背後不為人知的一面。想必這部片之外，還有更多更多的故事。
👉更多NHK影片推薦介紹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
謝謝光臨～如果我的文字有觸動你的話，歡迎留言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