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荒謬的校園紀錄片〈請投我一票〉

l   前言

「請投我一票」（2009）是一部關於民主的影片，為2005年導演陳為軍應「為什麼要民主？」系列影片製作之邀，於武漢第一小學拍攝的民主實驗影片。片子紀錄了三年一班經過「民主程序」，從三位候選人中選出班長的過程。由於片子以「民主選舉就連九歲的小孩都會！」諷刺政府當局的愚民立場，因而被禁。

選這部片作為討論文本的原因，首先便是內容風趣俏皮，是辯論中國台灣民主政治及進程的案例，有足夠吸引力及話題度。其次，片子雖然是一個民主實驗的過程記錄，但在段落的安排以及場域的交織等方面，亦帶有導演意識，剪輯出具有多組對照、人物刻畫、互動關係⋯等的影片，是以想以這部片作為文本分析導演手法。

l   分析

一部優秀的片子是經得起時間的考驗及眾人的推敲的，而解構影片的方法及切面千千萬萬種，以下從幾點著手，分析我所看到的「請投我一票」。

結構

這部影片照著選舉過程的時間敘進行——三位候選人出場、才藝表演、期中民調、辯論、演講、到最後的投票、開票、宣布當選，中間夾雜了三位候選人的父母的鼎力相助——鞭策練習才藝表演、寫演講稿、提供辯論問題等等，父母的戲份頗重，也因此拍攝的場域除了校園教室之外，也涵蓋了三位候選人的家庭生活；不只看得到在學校與同學的互動，也看得到在家裡與家人的關係。

影片是一場實驗的過程記錄，問題意識很明確：如果讓九歲的小朋友進行民主選舉，會發生什麼事？因此導演本身並不介入過程，也減少個別訪談的比重，讓問題隨著事態的進行得到解答。

人物

這部片有三個主角：擔任過班長，習慣「暴力鎮壓」的羅雷；霸道任性，機智奸猾的成成；以及害羞退卻，較無競爭力的許曉菲。在影片當中，以成成出現的比重最為重，尤其是在他家的部分，不只是父母「輔佐獻計」的片段，甚至還有他喊爸爸來擦屁股、對媽媽撒潑的片段，側寫出成成和在學校時，非常不一樣的一面——在學校時的他活潑，善於言談交際；而在家裡的他，小霸王似的，呈現出一個人多變豐富的刻畫。而戲份次多的羅雷則用午睡時暴躁的喊同學罰站的畫面，補充他總是過分的欺壓同學的缺點，與和成成辯論時「要管理者而不是統治者」的部分回應。而許曉菲或許是因為畫面少，刻畫弱，又或者本身個性便是比較溫和，守規矩，從畫面中呈現的許曉菲是個乖乖的，害羞膽怯，盡力了但沒有成功的案例，彷彿另外兩位候選人的陪襯一般。

而除了三位候選人，在片中占有重要影響的還有其父母以及張老師。張老師是三年一班的導師，也是選舉過程的主持人。然而這位老師不怎麼介入選舉過程，在許曉菲被言語霸凌，當成成透露要喊羅雷的表演不好，或當羅雷明目張膽的請輕軌，送卡片「賄選」 的時候，老師不制止，不教育，以放任、低調處理的方式讓選舉過程繼續進行。是以雖然老師在片中出現的比重不大，但一想到片中的孩子們做出的種種「醜事」是在課堂中出現，而作為課堂的領導者的老師是這樣的態度之時，便覺得恐怖。

接著談談三位候選人的父母。這場實驗過程之所以精彩，與父母們的暗中角力有絕對的關係。父母給予孩子們很多的指導及策略——要搜集別人的缺點各個擊破、要請全班搭輕軌出遊、要對同學的不足之處死纏爛打，辯到無言⋯⋯與其說是孩子們的班長選舉，不如說是父母投入的心血，謀略的執行之拼比，而孩子們最後是否懷著參選時的初衷進行民主程序，就不得而知了。

而片中除了選舉過程的提示字卡外，還有標示三位候選人的父母的職業。究其原因，或許父母的職業會影響孩童的資源，也是導演想暗示的。譬如羅雷的父親是警官，管輕軌，因此羅雷在前三年被指派為班長，也因此可以輕易的請全班同學搭乘輕軌。而成成的媽媽是電視台的企劃，見過的世面多，知道行銷、包裝的策略，所以能在擬演講稿，唱歌才藝等方面給成成很多幫助。而許曉菲的母親是學校的教務老師，單親媽媽，自言資源比不上雙親家庭，所以在導演的訪談中直言：讓許曉菲從過程中學著自信即可。

開頭結尾

最令我驚豔的便是片子的開頭和結尾了。開頭和結尾是一部片很重要的部分，或為埋伏，或暗含隱喻，是片子定下基調，發展主題，收束餘韻，引人深思最有力度之處。「請投我一票」即是以兩個問題開始：什麼是民主？什麼是投票？而兩個小女孩結結巴巴，疑惑的回應，展開了這部片。隨後是升旗典禮中三位主角的初登場——字正腔圓，作為司儀的許曉菲；綁著小紅巾，舉國旗（還是黨旗？）的羅雷；以及站在隊伍中，跟著指令敬禮的成成。以此證明三人在學校老師心中的信任及看重程度或許有些專斷及偏頗，但不可否認的是，鏡頭在團體活動的升旗典禮中即點出了即將開展故事的三個個體，而隨後，也使用團體生活，譬如打菜，午睡，做操等，作為三個主要角色以及選舉程序的段落分段。

而結尾則是羅雷選上了班長，在升旗典禮時指揮大家排好隊，同時有「學會生活，學會學習，學會做人」的口號聲音搭配，營造出濃濃的諷刺感：當他們念著口號，可有對於學習，對於生活，對於做人的反思及認識嗎？而影片便收在這個無解的亢奮口號中。

除了上述幾點以外，導演極少量的訪談，以及不使用旁白及配樂的策略，極少的干預，亦是營造出像是直接電影的感覺。

l   總結

記得學期初老師問道：你怎麼看一部影片？有些人只看影音內容，有些人還會注意到形式結構；有些人在意脈絡邏輯，有些人則是會考慮影響和定位。經過這一學期的解析影片，看到了不同的導演手法及策略，不同年代的風格及特色，從問題帶出思考，從思考試問實踐，不管是開創如維多夫，兼容如格里爾遜，浩大如雷妮瑞芬斯坦，風趣如麥克摩爾，嚴謹如摩里斯，或者緊繃如懷斯曼，散文如梅索兄弟，都是以不同的觀點、不同的目的，來看待影片，製作影片，使用影片。「請投我一票」是部簡單又不簡單的片子，從內容著手，關於民主的辯論可能一天一夜也談不完，但若是從影片形式來看，這個過程記錄不花俏，沒技巧，看似陽春，但其實暗藏了導演的意圖，也成功的成為了一部能夠引起討論的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