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4/2016

金東元——蹲點陪伴累積的厚度












 
如果畫出我看過的影片的國籍比例光譜,歐美日台無懸念的為大宗,而韓國片則弔詭的屬於超低能見度,比例甚至佔不到百分之一。為何用弔詭一詞?仔細一想:韓國影視近年蓬勃發展,積極宣傳外銷,且與台灣地理位置也近,與菲律賓一北一南在兩端,然而我竟然對其影像如此陌生,甚至不甚清楚其歷史/社會脈絡,這實在是環境及教育造成的品味習慣問題。
 
回來話題。韓國劇情片已經極少接觸了,更遑論紀錄片,而這次亞洲紀錄片論壇有機會看片並座談,真的是很難得的機會!有「韓國紀錄片之父」之稱的韓國導演金東元( 동원,KIM Dong-Won 1955年出生,1988年第一部作品“上溪洞奧林匹克”(Sangkeiy-dong Olympics問世乃紀錄因首爾奧運建設被迫搬遷的上溪洞居民。導演投入三年時間與居民相處,濃縮多次抗爭與艱辛為27分鐘的影片,並以旁白領導,循時間軸漸進。民族性使然或是被逼入絕境,影片中的居民敢於衝撞怒吼,比起台灣遭遇迫遷的居民,更為強悍積極。仍舊,他們失去了家園,不斷的退而求其次,在寒冬中自力更生,等待政府回應。如同世界上所有被堂皇進步的理由趕離家鄉的人一樣,他們的聲音與血淚埋沒在光鮮亮麗的旗幟裡。

2004年的〈送還〉(或譯〈遣返〉,Repatriation)則是部紀錄長片——用十年的陪伴相處,紀錄並剪輯成148分鐘的影片。影片關注在南韓的北韓間諜。親美抗朝(冷戰)時期,他們到南韓搜集情報或製造分裂,被捕後開始多年的監獄生涯,而後社會氛圍改變,加上政黨輪替,兩韓關係緩和的時期,他們被釋放,也有機會洽談遣返的可能。此時的他們已經垂垂老矣。

影片中我們可以看到,所謂的北韓間諜,不過也是平凡人如你我一樣,高興時喝酒唱歌,難過時落淚感嘆,並非如政令宣傳片塑造的那般危險暴力。被釋放後,他們融入南韓人民的生活,但因為沒有社會救助資格及一技之長,只能靠打工為生。偶爾,老人們會定期聚會聯繫感情,而貧病衰亡的狀況不少見。影片中,我們可以看到老人們的面容,遺容,聽他們述說被囚的日子,以及過日子的方式。影片中後段,則以一位與導演關係密切的老人為主線,紀錄他遣返回北韓的前後歷程,戲劇性的轉折讓劇情走向高峰。

我很喜歡〈遣返〉這部片,除了議題特別之外,也有很多細膩的地方,高潮迭起之處,譬如問到間諜爺爺們的信仰,他們並未因生命的苦難而放棄對北韓領導的忠貞,就算常年病榻也不後悔。譬如有個「馬賽克」大叔害怕國家勢力又影響他的生活,因此要求導演不可拍攝。又譬如其他南韓居民對北韓間諜的看法,有部分社會抗議團體會請間諜老人出山做代言,把他們的被囚經驗貼上了「為社會公平而奮鬥」的標籤;也有一些把老人們視為朋友相處的人,救濟著關心著老人們;遣返前夕,有人流淚送行,知道再也沒有機會聯繫了,也有人抗議不該讓這些人返回北韓故里,因為回去後的他們會被視為英雄。


在北韓的記錄是導演托友人拍攝的,爺爺們的確是被當作英雄了,過著很好的生活,因為兩韓政治,曾經親密更勝血親的兩人出現巨大橫溝——距離上的,身份上的,國籍上的——。爺爺在北韓留下的影像及話語,刺激導演將數年來的拍攝剪輯為影片。雖然議題很政治,但導演的處理感性抒情,避免了過於政治讓人不舒服,這是一種河蟹,也是一種策略,前者保護被攝及導演,畢竟不論是拍攝或被攝,都需要極大的勇氣;後者則讓時代的悲劇與逝去的生命感情,包裝在一個故事情節裡,至少透過這個方法,有更多人能好好閱讀,接受這部影片。


導演金東元是個可愛的大叔,髮半禿腹頗凸,很隨興的一個人。他說他不是韓國紀錄片之父,是「爺爺」,也許韓國的紀錄片也改變很多,多到像這樣的蹲點,陪伴的風格,被恭奉在遙遠的地位。

其他參考:


赤色工作員在南韓─北韓間諜老爺爺們的《遣返》紀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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